第六章

员脸色难看极了，因为我竟没有给他一点小费。每次从我身边经过时他都要征询似的看看我，希望我会突然想起这件事来。

我已很久没有同穿着考究的物坐在一起了，心里不免有几分忐忑不安，直到现在还闻得到那甲醛味。或许谢尔盖也往这儿送货，不过谢天谢地，这儿没有搔痒。有一淡淡的香水味儿……非常淡。音乐会尚未开始众脸上便显出百无聊赖的神，这音乐会真是一种礼貌的自我折磨。指挥短短的指挥敲响后大家紧张地全神贯注了一阵，随即便是寂静无声——一种单调沉闷的、被管弦乐队奏出的沉着、不间断的轻微乐声反衬出的寂静。我的脑出乎意料地清醒，好像脑壳里镶了一千面镜子。我的神经绷得紧紧的，十分激动，音符像玻璃球在一百万水流上跳跃。以前我从不曾饿着肚子去听音乐会，没有任何声响能逃过我的耳朵，甚至最细小的别针落地的声音也听得见。好像我没有穿衣服，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是一只窗子，所有的窗子都敞开着，光亮穿透了我的内赃。我可以感觉到这光线就蜡缩在我肋骨的穹窿下，我的肋骨垂在一个空空如也的肚子上，响声使它颤抖，我不知道这种形持续了多久，我早已失去时间和地点的概念。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以后出现了一阵半自觉的状态，与之相抵的是一种平静感。我感到身体内有一个大湖泊，一个发出彩虹色光辉的湖泊，冷峻得像果冻。这个湖泊上突然形成一个个巨大螺旋，一群群腿细长、羽毛漂亮的候鸟出现了，它们一群群地从清凉的静止湖面上腾空飞起，从我的锁骨下飞过，消逝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间里。然后，缓慢地、异常缓慢地，这些窗子关上了，我的器官也回到原来位置上，犹如一位戴白帽子的老在我身体内漫游。突然，剧院里的灯全亮了，我发现白色包厢里的那个男原来竟是一个上顶着一个花盆的，起初我还以为这是一位土耳其军官呢。

一阵骚动，所有想咳嗽的都尽咳开了，传来脚在地板上蹭踏发出的声响、竖起椅子的声响、们漫无目标地四处游逛发出的没完没了的嘈杂声，还有们展开节目单时发出蹊卒声——他们装模作样地看看便又丢下了，把它塞在座位底下。最小的变故亦值得谢天谢地，因为它会分散们的注意力，使他们不再们心自问自己在想什么。若是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曾想，他们准会发疯。在刺眼的灯光照下他们呆呆地互相望着，而且他们视对方的目光里有一种奇怪的紧张感。一听到指挥又开始了，他们便回到原先的自我强迫状态中——他们不由自主地搔痒，或是猛地记起了一个